腊八里的软米饭

　　◆孟向阳

　　在我的记忆中，除了腊八吃软米饭外，在冬至和大年初一也做。在那个物质较为匮乏的年代，吃一顿软米饭，过年的味道才更足。

　　腊八前一天，母亲就要开始准备食材了：小红豆、老豆、豇豆、红枣、红薯、老南瓜、柿饼、红糖和软米。由于豆类特别硬，需要提前煮熟。母亲先用一个小锅泡上这些硬豆，约一个时辰后，再上火煮，直至熟透，发面即可。因为人口较多，所以每次做软米饭，都要做一大一小两锅。所用之锅，并不是那种铁锅或者铝锅，而是当地烧制的老砂锅，老家叫做老锅。这种锅耐火烤，受热均匀，煮、炖出来的食物香甜可口。母亲早早地从楼上端下一大一小的老锅，大锅是那种能盛近二十碗饭量的锅具，小锅的容量基本是大锅的一半左右。这种老砂锅通体呈黑褐色，外表还发出些亮光，满身纹络，略显粗糙，但非常实用。老锅除了做软饭，炖肉也是最佳选择。

　　午饭后，母亲就开始陆陆续续将红薯、老南瓜洗净切块，红枣去核，柿饼切块儿，一样一样准备得妥妥帖帖。晚饭后，就开始进入正常程序，主要是为了腊八这天吃上软米饭。炉火填上炭块，烧得旺旺的，“蹲”上老锅，加上水，待水快沸的时候，将老豆、红豆、豇豆和软米、红糖一起放进去，开始大火熬。只见金黄的软米和豆在大火的作用下，不停地翻滚，此起彼伏，发出“咕嘟咕嘟”的响声，热气升腾起来，满屋子米香味。

　　母亲用一把小勺舀出一勺汤尝尝甜味浓淡，根据浓淡适当加糖。约莫二十多分钟后，米已开花发融，快成为米饭状，赶紧将红薯、南瓜块、红枣下锅。这时，就得不停地用木锅铲抽底搅拌。炉膛里也得适时填充炭块，将火焰压小，以防烧糊。软米饭快成的时候才要放入柿饼，有时也将苹果或梨削皮后切碎放入锅中，增加些味道和营养。大约五十多分钟左右，软米饭就基本做好了。这时，母亲会续些炭块儿，将铁火盖儿盖在火口上，错开几公分，减轻大火对老锅炙烤的温度，以余温对软饭进行慢焖。再过上十几分钟后，第一大锅软米饭做成了。

　　软米饭的香甜味早已勾出我们的馋虫，小孩子挤在一块，伸着脖子，急着想尝一口那甜丝丝、香喷喷、软滑滑、黏糊糊的软米饭。母亲早已看出我们的馋样，便拿出几个小碗，用木铲子从锅里粘出一小勺软米饭一一放进小碗里，解解我们的嘴馋。不是母亲吝啬，而是害怕晚上吃过多甜的东西，不仅对胃不好，对牙也不好，所以，她一边给我们盛，一边笑着说，不急不急，这一大锅软饭都是你们的，明天早上还要再做一锅呢，晚上不要吃过多的甜东西，不然的话，深更半夜牙疼闹肚子可就麻烦啦！我们似听非听地端起小碗，拿起筷子，急不可耐地品尝起这美味来了，尽管烫得乱吹乱呼。其实，那一点软饭根本满足不了我们的食欲，一直盼望着第二天早早到来，一定要大饱口福。

　　那时，小学还要上早自习。早上外面还是黑黢黢的，母亲早就起床准备做第二锅了。一下早自习，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往回跑，不用说，这天是腊八节，都要回去吃软米饭了。你追我跑的，一会儿就跑到家了。我们急着脱鞋上炕，等着母亲给我们盛上一大碗香甜软米饭。母亲一边给我们盛饭，一边让我们喝口热水，出出凉气，再吃软米饭。

　　吃着热乎乎、甜丝丝的软米饭，便觉得世上的佳肴也不过如此吧。吃第一碗的时候，想着绝对还能再吃一碗。可当第一碗下肚后，已经饱了，甜食是不能多吃的。在我们吃饭的时候，母亲已经做好菜汤了，这可不是普通的菜汤，而是用秋天腌制好的豆叶菜，打入面疙瘩，加姜片，烹花椒制作而成的。这菜汤的好处就在于它的碱性能中和吃过甜饭后引起的胃酸。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食疗法，令人佩服！

　　老家腊八这天还有一项主要内容，就是给老师送软米饭，这种传统的尊师重教的习俗不知传了几代了，听父亲讲，他小时候就给老师送过腊八饭。那时，住校的老师虽不多，但给住校老师送腊八饭是必不可少的一件事，只要有学生在校读书，都要让孩子端上两碗软米饭给老师送去。老师在宿舍等着迎接学生及家长对老师的一份尊重。我们送软米饭，老师也拿出准备好的糖块儿送给大家。那时，都把给老师送腊八饭当做一种至高的荣誉，每当送晚饭拿到老师送的糖块儿，心里美滋滋的。至今，我还记得自己给老师送腊八饭的情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