节俭是爱的语言

　　老娘去世后，老爸把老娘生前做的椅垫给我拿了两个，说：“留个念想吧！以后再没人给做了……”一句话惹得我心酸起来，老娘在世时的情景又浮现眼前。

　　老娘没生病时，一刻不闲。除了做家务，还做了很多椅垫和鞋垫。我结婚时，老娘给了我一大包鞋垫，有我和爱人的，也有给未来小孙孙的，共好几十双。她说：“我做不动了，你们省着点用，用光了可是没人再给你们做了。”

　　老娘生病后，不能怎么干活了。她和老爸每次外出散步，都会拿个手提袋，里面放着临时坐的垫子。回来的时候却是满满一袋子塑料瓶和易拉罐，是她在路上捎带捡的。我们做子女的埋怨她怎么干起了这个？她讪讪笑着说下次不这样了，可一转身就忘记了。

　　有一次，我和孩子在外面玩累了，买了瓶饮料坐在路边喝。这时老娘一手拿着椅垫，一手拎着手提袋过来了。我赶紧让孩子把饮料递给她，说：“快让奶奶喝。”

　　孩子乖巧地把饮料递给她。老娘却摇着黑乎乎的手说：“不喝不喝。”

　　我知道她忌讳什么，就拉着她在路边的一个小店里洗了洗手，顺便给她也买了一瓶饮料。老娘拧了几下，说：“唉，老了，手上没劲，拧不开。”

　　我赶紧给她拧开。老娘喝了一口，说：“甜丝丝的，真好喝啊！”

　　我看了看老娘的手提袋，发现里面全是矿泉水瓶。老娘赶紧解释说：“这是刚才在篮球场捡的，不是在垃圾堆里捡的。我看见孩子们打篮球，扔得满地都是……”临走，还不忘嘱咐孩子：“喝了饮料记得把瓶子留下，不要乱扔。”

　　过了一段时间，她高兴地对我们说：“昨天和你爸又去卖矿泉水瓶了，挣了十几元钱。”说着拿出一个硬纸片来让我看。上面歪歪扭扭地用铅笔记着日期和金额。我数了数，已经好几百元了。

　　看到老娘这样子，我们也不再说什么了。每次回家看她时，都不约而同地把家里积攒的废纸和饮料瓶打包好后给她带来。她就开心得不得了，比给了她几百元现金还高兴。

　　老娘的病渐渐重了，她不能再散步了，也无法捡矿泉水瓶了。只能在门口坐坐，看看人来人往。这是个林荫道，两旁都是高大的洋槐树。每到夏天，道路两旁浓荫蔽日，老娘和老爸经常出来在这条路上走一走，歇歇凉。我每次上班路过那里，总能看见她和老爸坐在门口乘凉、聊天，看老人们打麻将。有时候，她看见我了，就会远远地招手：“强……强……”地叫我。

　　我停在她面前，问：“妈，有事吗？”

　　她说：“没事。看见你了，就想叫你。”说罢就问我：“你去哪里呀？”

　　我说：“我去上班。”

　　她略显失望，说：“哦，还以为你去家里呢！怕你去了我们不在家，你开不了门。”停顿一下又说：“没事，你上班去吧……”

　　我走远了，仍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静静看着我。

　　病重的老娘带着不舍和遗憾离开了我们，劳累的一生就此终止。按照习俗，要在她身下铺一条贴身铺盖。爸爸拿出一床被子，拆了被罩，里面全是补丁摞补丁。他说：“到了今年正月二十六，这床被子就整整50年了，可是真正的贴身铺盖啊！”

　　我看着全是补丁的被子，心里很难过。老两口艰苦朴素一辈子，谁知道他们平时盖的就是这样一床被子呢？我们还约定，到了他们老两口的金婚纪念日拍个全家福呢。可惜老娘等了好久的金婚纪念日却在今天终结了。

　　老娘去世后至今，我几乎天天能梦到她。梦见她还在和我说话聊天，还在等我们回家……尽管在梦里，我也认为她是真的走了，不会再回来了。可我拉着她仍然热乎乎的手，不愿意从梦中醒来。

　　老娘走后给我们留下几张存单，这对于一辈子没有挣过工资的她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啊！当我面对这些存单，对她以前天冷了舍不得用电暖气、唠叨埋怨我们乱花钱、外出散步也要捡拾几个塑料瓶的行为，顿时有了一个深刻的领悟，这不是普通的存单，而是老一辈人把勤俭美德传承给我们的明证啊！老娘勤劳节俭的基因片段，注定像星辰一样在我们的世界里永恒。

　　冯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