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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爱的姿势

2023年05月10日 10:38:00 来源:山西日报

  地震来的时候,母亲正给孩子换穿新买的衣服。孩子手脚乱蹬,顽皮地阻挠着母亲。这是一位年轻的母亲,对孩子的这种反应有些束手无措。

  突然,地震来了。这头仿佛从洪荒时代咆哮奔来的怪兽,轻易地推倒了阻挡它的建筑,打碎了人们平静的生活。

 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过来,把母亲和孩子都淹没了。毕竟是年轻人,母亲被一股巨大的惊恐感压迫,茫然地抱着孩子发抖。

  这时,一个嘹亮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——孩子哭了。母亲双手急促地在孩子的脸上和身上抚过——孩子没事!母亲于是一边哼唱歌谣哄孩子,一边用手在黑暗中摸索:一个家具斜立在旁边,正好给她和孩子架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。

  孩子在母亲的哼唱中恢复了平静,黑暗让孩子以为是夜晚到了,很快进入了梦乡。母亲继续摸索,居然找到了自己的手机。惊喜之余,她迫不及待地想给家人打电话。没有信号。

  之前丈夫经常开玩笑说她没有一点做母亲的样子,可此时她的内心却充满了一个母亲应有的勇气,慌乱的心已经平静下来,她想到丈夫今天工作地点在室外、父母刚去公园里参加老年活动,应该都没事。他们一定会来救自己和孩子的。

  母亲抱着孩子在黑暗中耐心等待着。好几次她听到外面有人说话,仿佛就是家人正在呼唤自己的名字。然而当她惊喜地回应时,一切又淹没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。

  母亲打开手机,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正无情地流逝着。她可以想象到外面日出日落的情景,她想起小区门口饭店的包子很好吃,早上她还嘱咐丈夫下午下班时捎些回家……

  寒冷和饥饿从黑暗中无声地弥漫过来,将母亲飘散的思绪拉回来。她给醒来的孩子喂了一次奶,又借着手机的微光逗了逗孩子。孩子被周围奇异的景象所吸引,以为这是一种游戏,在黑暗中发出天真的笑声。

  外面仍然没有任何声音。

  母亲疼爱地将孩子幼小的身体搂进怀里,好让自己的体温能温暖着孩子。然而母亲自己的身体也在渐渐变冷,她可以感到身体中的能量正无声地流失。手机尽职地发着微光,母亲的视线一遍遍抚过孩子那纯净的脸,泪水轻轻滚落胸前。

  母亲恍惚间仿佛回到地震前的清晨,阳光柔和地照进屋子,孩子那时也是在母亲这样的注视下,呢喃着动了一下,一双胖胖的小手紧紧地握着拳,充满了生命的张力。孩子此刻已经睡去,继续做着自己甜蜜的梦。母亲很想用力亲吻这张让人疼爱的小脸,却又怕惊醒孩子,踌躇片刻,她用手轻轻地将落在孩子头上的绒线拣去。

  生命的能量继续无声无息地流失着,母亲换了一个姿势,跪在地上,蜷起身体,将身体拱成一把伞的样子,好让自己在失去意识时不会压到孩子。

  还是没有任何声音。手机发出的微光已经无法阻挡黑暗的脚步,死亡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事了。然而就在意识流失的那一刻,母亲的脑海突然无比清晰起来,她回想起了孩子出生的每一个细节,想起这个小生命的每一个呼吸和每一个动作,母亲年轻的脸上露出了最后的笑容。她多么想再和孩子说几句话啊。可是,没有时间了。这时,她的手指停在手机上。我得快一点,她想。

  蓝色的光一直没有熄灭,黑暗仿佛无边的大海延伸向远处。在这危险的深海中央,母亲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,好像一叶小舟,紧紧守护着怀里的孩子。

  蓝光中留下了母亲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写下的话:宝贝,如果你能活下去,一定要记住妈妈爱你。

  光明终于打破了黑暗的禁锢。当人们找到了毫发无损的孩子时,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。她那瘦弱的身躯在生命最后时刻爆发出动人心魄的力量,在与死神的角力中获得了最后的胜利。

  张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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